她的目光掠过书脊上的文字时,专注得仿佛在与另一个时空对话。她的手指细长,翻动书页的动作轻得如同怕惊扰了沉睡的灵魂。她的存在本身,就是一种低语。
自那以后,林溪就成了这靠窗位置的常客。她偏爱那些冷僻的领域:晦涩难懂的古文字研究,某个早已被遗忘的边陲小城的历史变迁,甚至是一些近乎绝版的植物图鉴。她从不与人交谈,总是踩着开馆的时间进来,在闭馆音乐响起前悄然离开,像一道准时掠过窗台的影子。苏晚的目光,便成了这道影子无声的追随者。她熟悉林溪低头时脖颈弯出的弧度,熟悉她思考时无意识用指尖摩挲书页边缘的小动作,熟悉她偶尔望向窗外时,侧脸线条在光线下那种近乎脆弱的柔和。
苏晚能做的,微乎其微。她只是利用借阅系统管理员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权限,不动声色地为林溪延长借阅期限。当屏幕上跳出林溪的名字和她借阅的某本无人问津的冷门书籍时,苏晚的手指会在键盘上停顿片刻,然后轻轻敲下几个数字,将原本三十天的期限,悄然改为六十天,甚至九十天。每一次点击确认,都像在寂静湖面投下一颗微小的石子,只有她自己能听见那圈微澜荡开的声音,带着一点隐秘的、近乎犯罪的快意。仿佛通过延长那本书在林溪手中的时间,就能将自己这份无法言说的注视,也一并延长下去。她甚至记住了林溪的借书卡号尾数:尾号0723。
日子就在这种隐秘的守望中流淌。直到昨天,林溪离开时,似乎有些不同。她合上那本薄薄的《小王子》,动作比往常慢了一拍。她的目光没有立刻投向出口,反而在借阅台的方向停留了一瞬。那眼神很复杂,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,又像是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压在眼底,最终却只是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,终究什么也没说。苏晚的心跳在那一刻漏了一拍,指尖冰凉,仿佛预感到了某种终结。她只能僵硬地低下头,假装专注于核对一份借阅清单,再抬头时,窗前的位置已然空空荡荡,只剩下那本《小王子》孤零零地摊开在桌面上,像一个被遗落的问号。
此刻,那本《小王子》依旧躺在那里。苏晚站起身,脚步有些虚浮地穿过阅览区。寂静被她的脚步声放大,每一步都敲打在空旷的心上。她走到窗边,属于林溪的气息似乎还微弱地残留着。她拿起那本书,纸张的触感冰凉。书页摊开在狐狸对小王子说“如果你驯服了我”的那一页。苏晚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那行铅字,指尖微微颤抖。书页间,掉出一张小小的、长方形的硬纸卡片。
不是书签,也不是便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