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图书馆工作了三年,每天都看着那个叫林溪的女孩坐在靠窗的位置看书。
她总是借冷门书籍,我偷偷把她的借书卡延长了有效期。
那天她突然消失,桌上只留下一本翻开的《小王子》。
收拾时我发现书里夹着我的借书卡,背面是她娟秀的字迹:“明天见吗?”
我追到车站,看见她提着行李站在雨中。
“那本书,”我喘着气举起卡片,“延期到永久了。”
雨伞跌落,她眼里的光比星辰更亮。
图书馆里,下午的光线沉甸甸的,像融化的蜜糖,缓慢地流淌过一排排高耸到天花板的橡木书架,最后在阅览区靠窗的那一小片区域,形成一片朦胧温暖的光晕。空气里浮动着纸张特有的、陈年旧事般的微尘气息,混合着若有若无的油墨味。寂静是这里的底色,只偶尔被书页翻动时沙沙的低语打破。
苏晚坐在借阅台后面,像一尊凝固的雕像。她手里握着一把银色的美工刀,刀锋精准地沿着书页边缘滑过,发出极其细微、如同裁开一层薄冰的“嘶啦”声。她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苛刻的条理性,每一次下刀都分毫不差,眼神专注得近乎空洞,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杂音。只有她自己知道,这近乎强迫症般的精确,是她对抗内心那片喧嚣荒原的唯一方式。
她的视线,如同被无形的磁石牵引,越过台面上堆叠的待处理书籍,不受控制地投向那个靠窗的位置。
那里是空的。
一张深褐色的原木方桌,一把同色的椅子,桌面被午后的阳光熨帖地覆盖着,干净得刺眼。没有摊开的书,没有保温杯,也没有那个安静得像一幅水墨画的身影。
林溪没来。
一种冰冷的、带着细小棱角的东西,缓慢地硌在苏晚的心口上。这感觉如此陌生,又如此蛮横,瞬间瓦解了她用三年时间精心构筑起来的、看似坚不可摧的日常秩序。三年,一千多个日子,像图书馆里那些被无数次借阅又归还的书页,循环往复,无声无息地翻过。而那个靠窗的位置,那个叫林溪的女孩,早已成为她恒定坐标系里一个不动声色的锚点。
林溪。这个名字在苏晚舌尖无声地滚过,带着一点纸张边缘般的涩意。她第一次注意到她,是在一个同样被阳光浸透的下午。林溪穿着简单的浅蓝色衬衫,抱着一本厚厚的、书脊有些磨损的《中亚腹地考古笔记》,在书架间安静地穿行。她像一只误入喧嚣丛林的鹿,带着一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、近乎透明的疏离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