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千骨之师与末世徒（9）

夜色深沉，木瑶悄然回到自己房前。推门而入，室内昏暗，却见一人影端坐于案前。

“师父？”她脚步微顿，随即走向灯盏，指尖燃起一点微光。暖黄灯火亮起，映出笙箫默沉静却冰冷的侧颜。

“师父在此，可是有事寻弟子？”木瑶行至他身前几步站定，声音平稳，心中却因那不同寻常的冷凝气氛而微微一沉。

笙箫默抬眸，目光如沉水，落在她身上，带着审视的寒意：“你，究竟是何人？”

木瑶瞳孔微缩。

“还是说……”笙箫默缓缓起身，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，“你是异朽阁派来的探子？”他语调冰冷，心中翻涌着被欺瞒的郁怒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刺痛。白日里那册书中记载的“预言”与“隐秘”，让他不得不疑。

木瑶静默一瞬，撩袍跪下，背脊挺直：“弟子并非异朽阁之人，亦非任何门派细作。此心可昭日月，唯拜于师父门下。”

“你仍在欺瞒。”笙箫默袖袍一拂，一本薄册“啪”地落在木瑶面前的地上。

看清那熟悉的封面，木瑶指尖微不可察地蜷起。

“无言以对了？”笙箫默踱步至她面前，俯身，目光如利剑般刺入她眼中。

木瑶迎着他的视线，眸色清澈而坚定，片刻后，复又低首：“弟子所言，句句属实。弟子只是长留销魂殿，儒尊座下木瑶。”

笙箫默有些失望，他直起身，苦笑一声，随即声音冷了下来，“自此刻起，不是了。”

“师父不可！”木瑶倏地伸手，紧紧攥住他欲离去的袍袖一角。

笙箫默顿步，未回头，声音听不出喜怒：“给本尊一个理由。”

“弟子所言，师父……可愿信？”木瑶仰首，目光沉静地望向他。

笙箫默终于转身，垂眸凝视她：“你说，我便听。真假，我自有判断。”

木瑶抿了抿唇，长睫微垂，似在斟酌。笙箫默耐心渐失，失望之色刚起，便听她清冷的声音响起：

“弟子本非此界中人。确切而言，弟子来自师父所言‘六界’之外。彼方世界，唯有人界，无仙魔冥妖之分，众生凡俗，不修术法。一场意外，弟子再醒转时，便已是立于三生池畔的木瑶。”

笙箫默眼底掠过震惊：“你……如何得知此界之事？”

“弟子故土，师父所在之世界，其种种过往未来，曾被人书写成话本，广为流传。”

书房陷入长久的沉寂。笙箫默负手而立，目光深邃，似在消化这惊世骇俗之言。

许久，他低叹一声，周身寒意稍敛：“起来说话。夜深地凉。”

木瑶依言起身，眸光微动：“师父……信了？”

“怎么，不愿我信你？”笙箫默挑眉，语气已不复初时的冰冷。

“此事太过匪夷所思。若非亲身经历，旁人若以此相告，弟子亦难取信。”木瑶坦言。

“你原名为何？话本所述妖神是何人？杀阡陌与掌门师兄……皆会倾心于千骨那丫头？”疑问如连珠炮般涌出。

“弟子原名亦是木瑶。”她略作停顿，“至于后续话本所述……妖神为谁，弟子记忆已模糊。”

“哦？”笙箫默显然不信。

“师父有所不知，”木瑶声音微沉，“故土遭逢剧变，末世降临，丧尸横行。弟子终日挣扎求生，所思所虑，唯食与存。昔年话本消遣之物，细节早已淡忘。唯掌门师兄与千骨之情，因其故事凄婉动人，尚存一二印象。至于杀阡陌等人……”她顿了顿，“因其话本描绘形貌殊绝，弟子……印象稍深。”

话未竟，笙箫默忽而倾身靠近。清冽如竹的气息瞬间笼罩，木瑶下意识后仰半步：“师父？”

笙箫默目光沉沉，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，锁住她的眼眸：“你觉得师兄与徒儿相恋，是‘凄美动人’，而非……悖逆伦常？”

木瑶心尖微颤，飞快垂眸避开那过于锐利的视线，声音却依旧平稳：“师徒无血亲之系。若论伦常，弟子以为，血脉相亲者如姑表联姻，方为乱伦。不知此界……可作此解？”

“你那个世界……倒让我越发好奇了。”笙箫默忽地退开，唇角勾起惯常的慵懒笑意，折扇轻摇，“真想去看看。”

“彼处已成炼狱，无甚可看。”木瑶低声应道。

“楼月那丫头……”笙箫默似想起什么，眸光微动，“亦是来自同处？”

木瑶虽不解其意，仍诚实点头。

“果是一处水土。”笙箫默轻笑，扇骨轻敲掌心，“那丫头见了美色便挪不动步，徒儿你……莫非亦是如此？”

木瑶立刻摇头。

“当真？”笙箫默似笑非笑地睨着她，“方才你还道，是因‘形貌殊绝’方记得某些人。”

“弟子昔日确觉杀阡陌、紫薰上仙、霓漫天乃至师父皆属美人。”木瑶抬眸，目光坦然，“然经此间岁月，弟子观之……”她微微一顿，语气诚挚，“师父风姿，当为魁首，余者不及。”

“哦？”笙箫默挑眉，颇觉有趣，“掌门师兄呢？话本所述，他之容色，当不逊于杀阡陌。”

木瑶忆起白子画那冰雕雪塑般的容颜与气势，肩背几不可察地微绷：“尊上……太过清冷，不近人情。弟子故土女子，如今多偏爱温煦解语之人，或炽烈如火的少年郎，甚或……”她斟酌了一下，“……心思幽微难测者。”

笙箫默闻言，终是忍不住低笑出声，折扇掩去半面笑意：“未曾想……掌门师兄在话本里那般人物，竟也有遭人‘嫌弃’的一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