灵魂摆渡之路边的男人不乱救（上）

雨淅淅沥沥，天色昏沉如墨，灵禅寺香客厢房内，沐青却怡然自得地品尝着绿豆糕，心情丝毫未被阴雨影响。

厢房门窗敞开着，她不时向外张望。直到廊角闪过一缕青色衣袂，脚步声渐近，沐青立刻放下翘着的二郎腿，飞快拍掉嘴角的碎屑，端坐椅上，瞬间化作一副温婉乖巧的模样。

“小姐。”贴身丫鬟小喜走了进来，见她仪态端方，暗暗松了口气。

沐青唇角弯起恰到好处的弧度，露出标准的八颗贝齿，与方才独处时的恣意判若两人。

“小喜，娘那边如何了？”

“夫人说还要在此礼佛三日，待雨停后，先安排人送小姐回府。”

“好。”沐青浅笑颔首。

沐青——前世今生，都是这个名字。

较之前世孤苦，此生幸运许多。虽生于商贾之家，位居四民之末，父亲对这个女儿却颇为怜爱。旁人家的女儿多是长成后方有正式闺名，而她自小便得了“沐青”二字。只是女儿家的名讳终需谨慎，家中人便多唤她乳名“嫣嫣”。

沐青想，这或许便是前世舍身救人的福报，换来了今生的父母双全。若非看到了那个人，她想自己会一直这般满足。

“小姐，您在想什么？”小喜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。

“没什么，只是思量一个……颇为深远的问题。”沐青缓缓道，笑意未达眼底。

“什么问题？”

“不打紧。”沐青望向窗外渐亮的天空，“雨停了。小喜，我们启程吧。”

“是，小姐。”

雨后草木清新，泥土气息沁人心脾。

马车内，沐青忍不住悄悄掀起车帘一角。

小喜正欲提醒此举不合闺阁之仪，目光却猛地定在道旁草丛，那里赫然倒卧着一个人影！

“小姐！”小喜紧张地拉住沐青的衣袖，“草里……躺着个人！”

沐青秀眉微蹙，“停车。”

在小喜搀扶下，沐青走近草丛。侍卫将那昏迷之人翻过身来，看清面容的刹那，沐青嘴角的笑意骤然凝固，眼底漫上一层冰冷的霜色。

“是他啊。”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。

“小姐认得此人？”

沐青莞尔一笑，神色如常：“嬷嬷多虑了。只是上次随娘亲上香时，远远见过一面罢了。我认得他，他却不识得我。”她随口编造着。

如何不认得？可太认得了！若非她意外成了“嫣嫣”，按照原本沐青的命运轨迹，与此人怕是要纠缠不清呢！

念及此，沐青心底蓦地涌上一股冷嘲，竟轻嗤出声：“嬷嬷，他这是怎么了？”

“饿晕了。小姐，该回车上了。”

沐青瞥了一眼地上衣衫洗得发白的李哲，唇边噙着淡漠的笑意，顺从地朝奶嬷嬷点点头，转身回返马车。

奶嬷嬷见沐青上车，吩咐随从将人送往不远的灵禅寺。

“等等，嬷嬷！”马车内，沐青的声音忽然响起。

“小姐有何吩咐？”

“不必管他。只当今日，从未遇见过此人。”沐青的声音平静无波。

“小姐……”小喜面露不忍，欲言又止。

“怎么？我的话，不中用了？”沐青脸色微沉。

“奴婢不敢……”小喜咬唇垂首。

沐青：“小喜，今日教你个道理。”

“嗯？”

“路边的野花莫乱采，路边的男人……更莫乱捡乱救。否则，万一赔上一生，可如何是好？”沐青再次掀开车帘一角，目光扫过那倒伏的身影，“嬷嬷，走吧。”

“是，小姐。”

马车重新驶动。小喜踌躇片刻，终是开口：“小姐，为何……不能救呢？”

“因为啊——”沐青敛眸，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车窗边缘，“我不喜欢欠别人的，更不喜欢……别人欠我的。”

“奴婢不懂。”

“放心，他死不了。”沐青语气凉薄，“他的命定之人尚未出现，阎王怎会收他？”

她倒要看看，没了嫣嫣的救命之恩和银钱接济，这李哲如何能进京赶考，高中功名，再遇他的“真爱”？

“啧！”一声毫不掩饰的嘲讽自她唇间逸出。

“小姐？”小喜不解。

“责任重于私情。真爱固然美好，”沐青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，“可若抛却责任，踩着他人血泪成全的所谓真爱，又与牲畜何异？”